湛晞“嗯”了一声,林阮退出房间。
楼下,辕子刚从外头进来,对佟伯道:“黄包车在外头等着了。”
佟伯点点头,嘱咐辕子说:“你送他去林家,给他提着点东西,晚饭前接他回来。”
“我知道了!”辕子应下,正好林阮也从楼上下来了。
“那我们这就走了。”
佟伯点点头,看着两人出了门,便自去忙自己的事了。
林家住在天桥附近的胡同里,那一代住的都是平常百姓,一家挨着一家,用砖头围起来院墙,几间屋子合着一个小院子,就是一户人家了。
林阮八岁的时候,林满才刚出生,为了叫娘仨儿过的好点,林父跟着人出去跑。世道乱,钱没挣着,还伤了腿,落了残疾。
家里唯一一个能挣钱的躺在床上半死不活,不满一岁的孩子嗷嗷待哺,眼见活不下去,林母只能叫人把林阮拉走了。
那时候还用银子,八岁的林阮换了十两银子,救活了林父,也救活了一家人。
黄包车停在巷子口,辕子给林阮拎着东西,走进去第六个门就是林家了。
林阮敲响了门,来开门的是林满。
林满一见林阮,眼睛立刻就瞪大了,冲着里头喊,“妈,哥回来啦!”
辕子把东西放下,说:“我就不进去了,晚上我来接你。”
林阮摸出两块大洋,“辛苦你了。”
辕子接过钱,笑道:“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。”
辕子走了,林阮叫林满拎着东西,兄弟俩走进门。
林母擦着手从堂屋出来,她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,斑驳的头发梳在脑后。她的手指短粗,黑黑的,还有很多裂的小口子。
“小阮回来啦。”林母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,话没说两句,眼圈先红了。
林阮叫了声妈,那一边,林父拄着拐杖,从屋里走出来。
他一边的裤腿是空的,扶着拐杖,站的摇摇晃晃。林满赶紧去扶他,一个成年人的大半身躯都压在林满这个小孩子身上。
林阮放下东西,道:“我来吧。”
他扶着林父在竹椅子上坐下,道:“少爷说快到年下了,叫我回来看看。”
林母小心翼翼的问道:“王爷回来了?”
林阮点点头,许久没听过这个称呼,林阮还觉得挺别扭的。
林母没再提湛晞,只是问道:“你怎么样?”
“我挺好的,”林阮道:“少爷一直都对我挺好的。”
林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,道:“你坐着歇着,我给你做饭去。”
不等林阮说什么,林母就进厨房了。他们一向不知道怎么跟孩子相处,给他们做饭算是为数不多的表达感情的方式。
林阮收回目光,看向林父,“爹,外头冷,我扶你进去吧。”
“欸。”林父应了一声,搀着林阮的手走进屋。
林阮出来,林满正蹲在门口看林阮带来的东西,一见林阮出来,还挺不好意思。
林阮就笑了,上前揉了一把林满的脑袋。
林家父母自觉对林阮有愧,相处的时候大多小心翼翼,尽己所能的补偿林阮。相比之下,这个弟弟和林阮的相处就轻松很多。
“你想吃什么?”林阮问道。
林满哼了一声,“我才没想吃呢。”
林阮笑了一声,从礼物中拿出一个盒子,里头装着曹妈做的点心。上次林满去兰公馆,吃的是阿月的曲奇。曹妈就不高兴,下厨做了几样精致点心拿给林满,务必叫他明白什么才叫好吃。
“先垫垫肚子,中午我给你炖肉吃。”
林满接过了点心盒子,帮着林阮把他带来的东西收进屋里。
林阮进屋换了衣裳,这身华贵的衣服不仅和这个院子格格不入,也不适合干活。
厨房里很快燃起炊烟,林阮在一小片空地上劈柴,木材被劈开的声音很清脆也很好听。他把劈好的柴火堆在厨房窗户下边,搭了个小棚子,怕柴火被雪弄湿。
水缸里的水也已经见底,林满没事的时候就去打水,他一个孩子,拎不动一桶水,就半桶半桶的往里倒。水倒满了,林满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也就没了。
林阮挽起袖子去打水,水井旁边有一棵柿子树,一到秋天,叶子落完,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红彤彤的柿子,那是一家人唯一不需要用钱买来的东西。
柿子树很高,树梢的柿子够不到,大多便宜了南来北往的鸟儿。
水缸里打满了水,林阮就开始扫院子,院子不大,还圈出了一块地方种菜,林阮见过的有黄瓜,番茄,豆角,还有一小片葱,什么时候要用了就来揪一点。
扫干净院子,林阮用砖头垒出一小块地方,里头生起火。林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头捡回来一个死硬的榆木疙瘩,本来是打算劈了当柴火的,只是没劈动,就撂在院子一角了。
林阮把那个榆木疙瘩拎了过来,扔进火堆里,慢慢烧。
林家屋子里很冷,没有盘炕。林阮搬了一把躺椅,扶着林父出来坐在躺椅上,叫他跟着一块烤火。
林满从厨房捧了一把花生出来,扔在火堆旁边,不一会儿就撩熟了,又烫又香甜。
林满林阮和林父在火堆边聊天,说些家长里短。过了一会儿,林阮进了厨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