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明戚十岁那年第一次接触小三和私生子这样的词汇。周围的人窃窃私语,对他们母子指指点点,词汇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。
那个女人面容沉静,举止有度,面对他们母子,既没有辱骂也没有谴责,仿佛他们母子是脚下的尘埃,连鄙夷都是浪费心力。
相比之下,抱着自己哭哭啼啼佯装柔弱的自己的母亲,显得很不上台面。直到后来,邵明戚也没想明白,他妈到底有什么能力能让他爸抛弃那个女人。
他爸的遗产被他爸的一些长辈做主分配,全部给了那个女人和他儿子。他妈在葬礼上哭的声嘶力竭,他名义上的哥哥看起来很不耐烦,拿出了一笔钱。
邵明戚就这么离开了他住了十年的房子。
他们找了个小房子住了下来,从头到尾,他妈都在抱怨,还嘱咐他,快点长大,长大了去把遗产夺回来。
他妈手里存不住钱,当阔太太的时候打个麻将随随便便就能输掉人家一个月的工资,不是阔太太了,还保留着阔太太的行事作风。没过多久,那笔钱就输完了,还欠了很多外债。
要债的人追上门,他妈躲在门后,人家把门砸开,他妈把邵明戚推了出去。
这么一推,十年的母慈子孝就都变成了笑话。
多年以后,邵明戚对那段日子的记忆已经不鲜明了,只记得,那时候的饭菜好难吃。
为了生活,他妈重操旧业,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回家。邵明戚坐在楼梯台阶上,有些男人离开的时候会不小心踢到他。
他妈很快染了病,染病之后,他妈经常会生气,精神不稳定,时常发怒。邵明戚围观了两次,觉得没劲,后来就躲出去了。
十六岁的时候,他妈没了。邵明戚卖掉了那个他们住了六年的小房子,把他妈的后事处理好。晚上他走回家,忽然想起来,他已经把房子卖了。他在路边的一家理发店前坐下,点着了一支烟。
那理发店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,里边跑出来一个女孩,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,拉着邵明戚就往里走,邵明戚没有阻止。一夜之后,他觉得也就那么回事,没有片子或者书里写的那么刺激。
更别提,那女孩还偷走了邵明戚剩下的所有钱。
邵明戚逃票上的火车,跟着火车一块到了安城。他外公在安城。
邵明戚找到他外公费了些功夫,老人住在一间很简陋的屋子里,屋外搭了个棚子,堆满了纸板瓶子书。
老人看见他来还很惊讶,问了一些关于他妈的事。他妈在大城市享了这么多年福,全然忘了安城还有一个父亲。
老人收留了邵明戚,邵明戚就跟着老人一块吃一块住,一间简陋的屋子,让邵明戚有了点人味。
老人大限将至的时候,拿出自己的积蓄弄了个报刊亭,是留给邵明戚的,没多久,老人就去了。
这是邵明戚办的第二场丧事。
他回来的时候在路口的一棵大榕树下面遇见了个算命的,算命的拿个桌子摆摊,穿着带盘扣的汗衫,带着个眼镜,还是个瞎子。
他拉住邵明戚,非给他算命。看着他拉人的手法娴熟,邵明戚怀疑这个瞎子是装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