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36.(2 / 2)

而这片山区往右一些,和巴尔干相对,偏中间的地方,是如今巴尔干第二安全的山区,因为护卫队白天时常会在这里巡逻。

这也是温山眠选择的方位。

而这个方位继续往右,就是刚刚平哥口中的“南边环山”了。

这个环山有点特别,它内接巴尔干平地,外接隔海海湾,侧连巴尔干山脉,同巴尔干山脉看似靠得很近,但又不太像是一体。

山势十分陡峭,仿佛被人切过了一样,几处边角都是直接“唰”地落下来的,很怪,也很独。

“您要是上去过就会知道,南边环山同巴尔干山脉之间有个很细的夹缝,人在那个位置得跳过去。”巴毅说:“跳过去之后,就是我们巴尔干最危险的山了。”

温山眠没太明白:“它看着和左边的山没什么区别。”

都是陡峭、偏僻、乱木丛生,如果特芙拉狼过去不爱去左边的,右边的也该不爱去才是。

“对,但那边是最危险的。”巴毅叹息。

他说,就在大半年前,巴尔干人渐渐察觉到山上血族不对劲,并收到大报之后,下决心开启了一次歼灭计划。

歼灭计划选择的地点就在那南部环山,那边山势没有左边那么极端的凹凸不平,对人而言有优势。

他们设计将成群的特芙拉狼引进去,以孙夫人的武器在暗中埋伏,狼群一进,万箭齐发,等待多时的猎魔人再从树上坠下,打了相当漂亮的一仗。

这本该是件天大的好事,唯一美中不足就在于,他们没能把那些藏起来的远程武器和陷阱成功收回去。

太多了。

战场纷纷扰扰地一打,标记就去了大半。

再加上他们经验也不够,稀稀拉拉地还留了一堆在山上。

巴尔干人起初不知道这事儿,小心翼翼地善后,看标记没了就都以为收完了,等悲剧发生,才后知后觉。

可武器是不长眼的,飞出来的一瞬间就什么都晚了。

“死了两个人,阿方索的爹,阿莲的姐姐。”巴毅再提起来声音都有点颤:“伤了一堆,我这腿就是当时拐下来伤的第一次,还有平哥的眼睛,海枝--海枝你没见过,她手上也有伤,大青当时其实也是猎魔人,那个时代哪个家的男丁不打猎啊?他是被阿方索的爹从山上推到海里,才勉强保住一条命的。”

“我妈从那之后,性情大变,阿莲肚子里的孩子也险些没保住。”

温山眠垂眸,他知道这样说或许会显得过于理智,不近人情:“但那是意外。”

“是意外,但也不是意外。”巴毅说到这,许是有些难受了,深呼吸了一口气:“温先生,您是不知道,那些东西是我母亲造的,但其实也不全是她造的。”

“那东西有图纸。”

“以前在族长家藏着,圈圈圆圆方方角角的,别人都看不明白,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上古文字,就她看懂了,但族长却严令禁止她碰。”

“族长说,这些图纸是以前流传下来的‘魔鬼造物’,是禁品。古时被从巴尔干驱逐出去的魔鬼罪人才创造这样的东西,留存在巴尔干的子民是不能兴建的,因为母树厌恶。只有魔鬼才造这样的东西,而所有创造这样东西的人,最终都会被母树、被神明抛弃。”

“那是我母亲幼时发生的事了,得有七十多年了吧?她当时听了,但后来族长死了。”

“您不知道温先生,巴尔干的族长对我们巴尔干人来说就是,就是像母树一样的主心骨。那些岁月里巴尔干人之所以还能在黑夜里硬抗着前进,全是因为我们还想多听一听族长说话,通过他畅想巴尔干曾经被母树赐予的伊甸园,白天偷摸去族长家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,真是舔着那点甜头活的,就因为这个,我们,我们当初可是将族长层层叠叠保护起来的啊。”

但族长还是死了,连带着家人一起。

这一场死亡,相当于触动了巴尔干人内心最后一根弦。

图纸早已被血族销毁,但孙夫人却翻找出了记忆里的图纸样子。

步入中年的女人在大脑中将图纸复原,她愈发发现那东西竟是武器,于是临摹改造,年年岁岁积攒下来,创造出了后来巴尔干的远程武器。

那远程武器带巴尔干人赢得了一场漂亮的战争,获得了巨大的胜利,最后杀死了巴尔干人,也杀死了孙夫人的大女儿。

年幼时族长严厉的警告声回旋于耳,孙夫人知道她成为了被母树抛弃的魔鬼。

所以她虽时时催促他人谨记母树,自己却从不向母树的方向靠近。

自小便受到族长教育,视母树为神明的孙夫人在失去女儿、被母树抛弃后形同枯槁,几近欲绝,阿莲也险些流产。

最后在这件事上站出来的是海枝。

巴尔干这一代实打实论起来,女性猎魔人只有两个。

孙夫人的大女儿阿紫,阿方索的义姐海枝,两人不是亲姐妹,但关系却奇好。

海枝不愿意孙夫人继续消沉下去,也愤恨族长不在数十年前就让孙夫人将武器造出来。

那得是杀伤力多大的武器啊?孙夫人隔了几十年,不过记着个小角,造出来的东西便能让巴尔干赢得那样一场胜利。

如果放到几十年前,图纸还完整的时候让孙夫人去造,巴尔干能少死多少人?能早和平多少年?母树给他们的是正确的引导吗?祖辈留下来的教诲又是真的那么值得他们奉行吗?

海枝不相信。

她的不相信在巴尔干可谓大不敬,那些时日城镇里每天都吵吵嚷嚷的,有人支持海枝,有人反对她,也有人在中间说和。

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,镇上没一天是安静的。

只有不会说话的阿方索成天看着海洋。

他默不作声地造出了船,海枝得知后则信心满满地直接远洋。

她说她要证明巴尔干人对母树的信奉是错的,对母树的敬仰是错的。

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一批年轻的猎魔人,大木担心他们会出事,连着跟去了海上。

孙夫人急疯了让他们回来,但海枝却怎么也不肯。

她临走的时候撑在船头冲孙夫人笑说:“阿娘,我证明给你看,造武器一定是对的,母树才是错的。”

任孙夫人说什么也没用。

然后两次远洋,至今未归。

孙夫人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。

“海枝第一次回来之后说,远洋失败是因为风。她很坚定地说是因为风,眼里一点迷茫没有,说跟母树没关系,但结果她第二次也没回来。”

“您说我们巴尔干人能怎么想呢?说海枝错,但海枝说的真的没有道理吗?那武器要是几十年前就被造出来,族长说不定就不会死了,但要说我们的先祖错了……那可是我们的先祖啊,而且紫姐因为我母亲造的武器死了,不愿意回到母树身边的海枝也在海上迷路了。”

“您说就这样,我们巴尔干人能怎么想呢?”巴毅暗自又喃喃了一句,声音里带着十成十的无助。

不止他不明白,全巴尔干人都不明白。

他们日日夜夜的吵闹,夜里的油灯,全是为了压过内心巨大的迷茫。

他们的所作所为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?没人给他们答案。

温山眠抬起头来,有那么一瞬间,他仿佛在巴毅身上看见了曾经的光头乔尼。

他哭着问温山眠,如果越川能早一点站起来,是不是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,他父亲是不是就能活着了?外边世界的人会如何看待这样弱小苟活的越川呢?

温山眠当时的回答是,这只有出去了才知道。

而眼下巴毅的问题在温山眠听懂了之后,发现其实是一样。

他轻声说:“去看一看你们的母树就知道了。”

现在血仆死了,分界区的雾气也散尽了。

顺着温山眠所选的这个方位上去,走到白天,能抵达那天他遇见阿方索的地方,再走到傍晚,大概就能瞧见母树了。

而眼下有人快了他们一步。

温山眠在山脚抬首看向明月,围巾上的浅色眸底滚着一潭清泉。

而同为明月照耀下的深山里,木蓝“砰”地一声被人丢在了脚边。

高大的汉子脸颊上混满了泥土和汗渍,他带着执念和不解上山,攀登了足足一天,抵达这里,想寻求一个答案。

但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,眼底却近乎失神。

茫茫山林间,遍野星空下。

巨大的黑色老树屹立于此。

它脚下的泥土坚硬,头顶生长出去的死枝安宁,交织成一张张黑色的网,在壮丽的繁星下毫无保留地展露于世人眼前。

老树它什么也没有说,那全是人类自己的杂念。

作者有话要说:文里的天气真好啊,我这狂风暴雨哗哗哗,呜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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