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养马地的宋朝之所以是弱宋,原因就在于此。
热兵器没有成为决定性的打击力量之前,任何文明的国度,包括欧洲和中国在内,经常被游牧民族蹂躏,乃至野蛮战胜文明,原因便在于此。
戚继光不愧是戚继光,一眼看出问题的实质所在。
惟功学他学的再好,不过就是另外一个层面的蓟镇总兵,在对北虏和建州女真等蛮族的战争里,纯粹的步兵是没有发言权的,敌骑狂飙而来,一击不中则又远扬,步兵根本没有追击上的可能。
国初时候,永乐大帝是以举国之力养六七十万大兵,其中主力三十万人左右,也拥有大量骑兵,在保障后勤的前提下,步骑合力,打的当时还算强势的北元残余势力灰飞烟灭,五次北征,虽然斩首有限,但沉重打击残元势力,汉人军队,以无可抵御的姿态深入草原,这本身就是国力的象征。
可惜,明朝也是与大部份的中原王朝一样,盛时有限,很快就转为衰落。
现在想举行成祖年间五十万人规模的北征,不要说没有这个财力和物力,就算有,也根本没有这个组织和动员能力了。
能举行多大规模的征伐,原本也就是国力的象征,勉强不来。
从三大征到萨尔浒,再到松锦决战,明军的总动员能力始终超不过二十万人!
“明白就好,”戚继光面色红润,拍拍惟功的手,笑道:“你还年轻,要我看,未来前途还是在京里,以你的能耐,能将京营好歹练出一些精兵来,守中御外,我大明就出不了事。北军九边,加起来好歹有十来万精骑,加上步兵守御,虽不能出击,守住长城沿边是不要紧的。再者,还有李成梁么。”
这个赫赫有名的大帅,看似得意,其实也真是心灰意冷了,最少,是缺乏真正的进取心了。
惟功笑笑,答道:“戚帅放心,一则,我部骑兵现在虽少,却是精锐中的精锐。二者,我会如练营兵一般,练一支真正强悍的骑兵出来,十万骑北上草原,勒石于瀚海之边,那才是丈夫事业。”
“哈哈,年轻,到底年轻。”
戚继光笑的几乎捉不住筷子,惟功所谓的骑兵精锐,他不觉得惟功能练出超过辽镇,甚至是蓟镇将领家丁水平的骑兵来,这东西不是一时两会的事,不象步阵,靠奖励和严格的训练就可以,骑战之道,不在步战之下,惟功这种没经验的想在短期内所有成就,几乎没有这种可能。
当然,此时他却是忘了,惟功的步阵和步战之法,又岂是容易学成的?况且,他还有自得之处,并不是完全的学习戚继光。
“不论如何……”戚继光和惟功在这样吵闹的酒宴场所,能这么交一交心,心中十分愉悦,举起杯子,笑道:“你算是我半个学生,俞帅,马帅,都曾经教过你,我不曾教过你,但我的兵书和我的部将教过你,为了这半师半徒的缘分,饮上一杯。”
第340章 感念
惟功心中也是感念至深。
眼前这个年近六旬的封疆大帅已经显露出明显的老态,鬓角白发明显,脸上皱纹如刀刻一般,但两手一样有力,身形依然矫健,腰板仍旧挺直,戚继光是武学家传,自幼习武,上战场也曾经亲自与敌搏杀过,他的武艺,不论是刀枪还是拳脚,都是大成境界,其实不在俞大猷之下。
从青年时从军征战厮杀,到现在的镇边大帅,眼前这位名垂青史的名将,所得来之不易,也是得之无愧于心,事实上,国家和民族,亏欠他的倒是不少。
最少,就惟功知道的历史来看,戚继光后来被不名誉的免职,贬到广州,再贬回家,无人敢与他往来,家产所剩无几,最终郁郁而终。
他心中难过,然而身为一个全知者最难过的地方便是在有一些事上,根本就无能为力。
或许在未来他能改变这个帝国,但在现在来看,与眼前戚继光一样与他有半师之缘的张居正,这两位一文一武的最高成就者,未来的命运,惟功几乎是无能为力的。
他也是高高举杯,举到眉间,微微低首,用最诚挚的语气,向着戚继光道:“后学小子,敬戚帅这一杯,祝戚帅,再立大功,公侯万代。”
“你可谓善祝善祷!”戚继光呵呵一笑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笑道:“我就要返三屯营,立功之事不想了,只盼最后这几年光景,一如往常的太平便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