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承宗脸上显出向往敬服之色,油然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这么一会功夫,场地已经收拾干净,似乎是什么事也没发生,几个伙计,固然身上都有伤,却仍然动作敏捷,将车马赶了出来,尸首都搬抬上去,这自然是要到隐秘地方,加以处理。
这么大的动静,这店家当然听到了,不过两边暗斗时是凶险搏命,谁敢出来,待打完之后一地的鲜血尸体,又有谁敢出来寻死?待车马赶了出来,店中人只怕都在念佛,巴不得这群杀星赶紧走。
“先生,我们要离开,处理完了之后就往密云去办一件要紧差事,你也要赶紧走,这里毕竟出了人命,防着这些没见识的为难你。”
“好,我这就离开。”
孙承宗听出张一敬话语中的意思,无非是说他们要去办一件重要差事,不能再继续暗中陪同护卫,他这样的聪明人,自然一听就明白了。
当下也不犹豫,待张一敬一行离开后,便也带着自己的小厮离开,张一敬临行前,往庭院正中丢了一小锭银子,算来两边的使费都够了,这个细节叫孙承宗特别的称许,能在这样的激斗之后,不忘记这样的细节,这个叫张一敬的辽阳情报人员,真的非同一般,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才,张惟功是怎么训练出来的。
客店外大道上空寂无人,好在今晚星月灿然,赶路的话问题不大,孙承宗与小四儿骑马奔行出二十里后,天色明亮,看看身后并无人来追,这才彻底放下心来。
自己一个动向,引发两大集团的暗斗,孙承宗心惊之余,亦复有些自豪之感。
只是细细一思,又有一些骇然。
辽东两边居然已经斗成这般模样,想来也是令人惊骇之余,又增添着一种冒险与激情重迭的感觉,对于孙承宗这样的青年来说,昨夜的险情不会使他退后,反使他更起劲的向前了。
……
……
事隔十日不到,朝廷对辽阳之事的批复就回来了。
万历在奏折上将王政和等人骂得狗血淋头,对周永泰也并不算客气,至于林绍勇和林绍廷兄弟,因为梅国桢直接弹劾林家很多的不法情事,这兄弟二人,直接被一免到底,林家原本的定辽前卫的世职,也是直接给剥了去。
这一下,自然是大快人心,当然,是惟功这一边的人心。
辽阳城中,除了少数痛恨林家的人之外,都是感觉这一场争斗与自己无关,最多也就是确定了谁是老大,谁的拳头更硬而已。
现在很明显的事实就是,张惟功的拳头更硬,而且,用法也极为巧妙。
被掠的三个人,不但不是小兵,而且都是有四品五品的武职在身,这一下性质就变了。原本是私自斗殴,谈不上谁对谁错,而私自掠人,如果真的是小卒也罢了,张猪儿几个,又偏是正经的武官,有此理由,周晋材带人杀上门,甚至大打出手,谁也不能说就错了……打死家丁固然有些血腥,但如果三个武官死在林家后园,朝廷的脸面又往哪儿搁呢?
这事情,王政和等人固然是灰头土脸,连在暗中支持的申时行,也是有挨了一闷棍的感觉,惟功一系,算是大获全胜,许国与曾省吾等朝中大佬则扬眉吐气,一时间,许国入阁的呼声高涨,东阁大学士的位子似乎已经在向这位大佬招手了。
可惜事与愿违,呼声虽是不低,许国一系的人都在摇旗呐喊,可是许国入阁之事始终没有正式提上日程,这档子事,皇帝不提,底下的大臣自然不能提……普通的大臣没有资格,阁臣当然不会请一个碍眼的人来妨碍自己施展权力,张居正现在一心继续清丈和施行条鞭法,而张四维百事不理,只等张居正的“那一日”,申时行埋头做事,内阁一片清净,这种情形下,似乎加入许国是一件很碍眼的事儿,但原因究竟如何,暂且还算是在迷团之中。
“大人打算扶哪一位接掌辽东都司?”
轻轻松松斗跨了林家,看着新来的邸抄,惟功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的表情。
李成梁才是地头蛇,林家兄弟不过是地头虫……踩死几条小虫,真的没必要得意了。
陶成喾和李平胡已经往辽阳中卫去了,前几天就路过长安堡。
两千骑兵和超过四千匹战马,浩浩荡荡奔驰在辽中平原,自浑河一线,都会被李成梁调来的精锐兵马给屏障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