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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细想也不全怪她。项成贤与自己身材差不离,年纪就差个几岁,口音也都带着南音,说相貌也称得上堂堂,关键是对自己了如指掌。在不认识的人面前,项大公子有心冒充自己的话,还真是不容易区别出来。

等方应物回过神来,只见得那两人已经肩并肩走进轩中,彼此顾盼之间言语甚欢。先是听到项大公子自述心路:“小生被罢了官,如今满怀苦闷无可消遣,闲来无事听到香姐儿的名字,不知怎的动心求晤,大概也是缘法罢。”

范香儿很捧场地说:“哪里哪里。方公子名垂京师,也是奴家夜思日想的人儿。如今方公子能移步舍下,实在是蓬荜生辉。奴家喜不自胜,简直如同美梦成真。”

项大公子摆出羞愧的样子:“香姐儿过誉了。在下如今无官无职布衣之身,还谈什么名声。别人不来嫌弃落魄寒酸就不错了。”

范香儿连忙宽慰道:“以方公子这样的人物,奴家岂敢因身份贵贱而相待?奴家虽然身在贱处,却仍然敬重方公子。”

方应物在后面边听边无语,他是来逛窑子的,怎么感觉怪怪的……这也太相敬如宾了罢?

进了敞轩中,虽然先前说好因为时间关系只做短暂清谈,但范香儿待客并不小气,一连上了八盘时鲜水果,茶水也是上好的徽州松萝茶,看在方应物眼里也要赞一声。

此后项成贤继续冒充方公子与范香儿调笑,但方应物百无聊赖,只得一边看着项大公子假冒自己,一边抓起果实啃起来,很是乐得清闲。看在别人眼里,只道此人是“方公子”带来见世面的小兄弟,倒也没人来烦他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有个小婢站在帘后,对着范香儿打手势。范香儿会意,便对“方公子”道:“今日良宵苦短,不过来日方长,唯请有缘再会。”

项成贤与方应物再次对视一眼,他们很明白,这是今晚的正主儿快要到了。当然对他们而言,也是戏肉要来了。

项成贤板起脸,拿着架子道:“香姐儿方才甜言蜜语暖人心脾,怎的到了最后,还是要嫌弃小生了?”

范香儿赔着笑道:“方公子言过了,委实是有约在先。即便是风尘中人,也要讲一个信字,况且总有个先来后到的说法。”

项成贤不以为意道:“那我便等等,看看是什么样的客人,能不能卖几分面子。”

范香儿见“方公子”居然纠缠不休、死活不走,有些心急了,“这未免不合规矩,哪有两拨客人见面的道理。还请方公子垂怜,不要难为奴家这弱女子,不然奴家只能切成两半了。”

面对美人如此哀切恳求,叫项成贤理亏地一时说不出狠话,若再逼迫就有点像是辣手摧花了。欺男霸女的纨绔也不好当,不讲理和厚脸皮不见得是每个人的必备素质。

念及此,项成贤侧头对方应物频频使眼色,这种辣手摧花的狠角色,还是由方应物来做比较靠谱。

正在这气氛僵持住时,方应物终于被项大公子的眼色召唤出来,出面插话道:“夜娱总有尽时,我等另外寻觅个地方等着。今天实在没有尽兴,等这伙晚间客人走了后,我们再继续,还要欣赏你的琵琶绝技。”

这更不可能!范香儿急道:“有些客人晚间可能要留宿的,奴家今晚不会有空再与两位公子盘桓。为表歉意,奴家不收两位公子的茶钱了。”

这个时候,范香儿有点后悔刚才过于卖弄自身魅力了,不然怎会招惹出两只死缠烂打的狂蜂浪蝶?她极想大喊一嗓子:“不知奴家哪点儿好?现在就改了还不成么?”

留宿?项成贤和方应物齐齐抓住了这个敏感字眼,登时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。他们要给康永韶挖的坑中,留宿妓家便是一项很重要的罪名。

第七百零四章 失控了(上)

据项成贤之前得到的情报,范香儿嘴里这个晚间要来寻欢作乐并留宿的客人,肯定就是钦天监监正康永韶了。不过项成贤的机变远不如方应物,此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,只能交由方应物发挥了。

方应物对范香儿的焦急视若无睹,任由美人满脸哀怨全没放在心上。扣上茶盅,淡淡地问道:“老实说,你这个客人是不是官员?而且地位不会太低。”

俗话道,居移气养移体,方应物摆出架子时,派头与刚才的懒洋洋样子明显不同了。范香儿有那么短短瞬间吃惊得忘了着急,只觉得这位比“方公子”还年轻的小弟虽然一直不声不响,但此刻居然气场比“方公子”还要强大数倍。

如此范香儿靠着本能,下意识地答道:“这位公子说笑了,怎么可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