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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不清监斩的是谁,即便看得清我也懒得看,垂头跪坐着。不一会,身穿红衣的刽子手提着鬼头刀上来了,时辰要到了。

又跪了一会,我有些冷,抬头看了看天,太阳居然躲进了云层,天色也暗了下来。一时间,有种盼着上苍落泪的冲动,以此留给后人一个悬念:明可名是被冤枉的。

可惜,太阳很快又出来了,撒下一片温暖。

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慢慢移转,我有些不耐烦了。等死比死更难耐……

“大人!何时开刀?时辰已经过了吧。”我喊道。

那监斩官似乎吃了一惊,也朗声叫道:“你是何人?”

我心中一笑,居然还有这么糊涂的监斩官,居然连要斩的是谁都不知道,朗声道:“名牌上写着呢,明可名,正身无误。”

那官下了座,朝断头台走来,道:“哦,明大人啊,下官还道是谁呢,失敬失敬。”

我哑然失笑,道:“早该猜到是你了,我大越恐怕再没有比你更糊涂的官了,若是今日斩错了人如何是好?”

“难得糊涂,糊涂难得啊。”他笑道,“勃州一别,明大人别来无恙吧。”

若是别人,我定然会以为是在嘲讽我,不过他的目光清澈,显然没有他意。

断头台上问死囚何人已经荒唐至极,再问死囚别来无恙,岂非滑天下之大稽?我苦笑道:“马上便要有大恙了。”

他笑了笑,上了断头台,一脚踢开等会给我搁头的木墩,在我对面坐下,道:“若是别人我也不会问,明子阳是非常之人,自然不能落了俗套让你小瞧。”

“你不是自称百里之才吗?怎么入京了?”我问。

“唉,外官三年一审,我不小心当官当久了,居然被调了京官,现在在太常寺支领薪俸度日。哦,我姓贾名政廉,草字邦卿。”

我笑道:“又不是第一天见了,还报什么字号?”

“非也非也。”贾政廉摇着头,“上次见你,你还是刚从沙场回来,且满腹心事,我也没看出你的真身,所以今日才算是第一次见。”

我奇道:“什么真身?”

“南华真人曾云:‘适来,夫子时也;适去,夫子顺也。安时而处顺,哀乐不能入也,古者谓是帝之悬解。’”贾政廉摇头晃脑道,“古来慷慨就义多如牛毛,从容赴死谁人见了,今日政廉有幸,能遇见明夫子。来人!取酒来。”

贾政廉举起海碗,道:“子阳兄,请满饮此杯。”说着,一口气干净。我双手被缚在身后,道:“可名手脚不便,邦卿兄替我干了吧。”

“好。”贾政廉倒也不客气,又是一碗下肚,脸上烧起一团红云。

这酒本是给死犯临斩前喝的烈酒,酒量差些的,说不定一碗下肚便醉倒过去,自己何时死的都不知道。所以本是历朝历代的一项仁政,可是今天贾政廉居然连喝两大碗,又伸手满了一碗。

“呃,这碗还是有劳邦卿兄喂我喝了。”我有些担心等会没酒,砍起头来太痛。

不料贾政廉想是听成“为我喝了”,爽朗地道了一声“好”,一仰头,又喝了个干净。

三碗下肚,贾政廉连坐都坐不稳了,嘴里说道:“孝王想是昨夜喝得多了,不能亲来……等会子阳兄走的时候,在下就不送了……”说着,居然倒在了断头台上,抱着木墩呼呼睡了起来。

我和刽子手对望许久,我道:“那酒还有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