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慧娘子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无论李公还是崔翁,家中所匿隐户都不在少数吧?”
一句话说得李天绎和崔澹都面色极其不自然,王容方才淡淡地说道:“这是各家都有的,并非李氏崔氏如此。蜀中水土,不易种植木棉,但江南则不然。江南水土,木棉很容易成活,而且那里和蜀地一样,丝织极盛,织机又多,若有能工巧匠改造,则纺线成棉布,又可通过水路运抵各处,远比西域陆路为便。”
李天绎一直都等着王容抛出这样的提案,但崔澹固然性急,可今天才听到这样的提案,顾虑自然不小:“可江南素来是吴人天下,若是贸然迁徙……”
“自然不要二位阖家迁徙。如杨家和鲜于氏,乃是因父祖做官而迁徙寄籍,二位家中并无人在江南为官,若贸然到江南与人争利,此何其难也?我记得二位家中,都有人在吏部候选多年?”
这句话就犹如一道电光劈下,一瞬间让两人清醒冷静了下来。云山茶行突然显露出冰山一角的实力,即便只是在银钱和规模上,却已经让人不容小觑。可倘若在族人候选上还能提供便利,这简直是一棵可以立刻攀附上去的大树!于是,崔澹竟是立刻抢在了李天绎前面!
“慧娘子若是神通广大,能够在此事上出力,你所言之事我自然愿意倾力而为!”
“只要在江南为官,寄籍买地,将隐户带一些过去,也就顺理成章了。”
王容说着便想到了杜士仪的话。杜黯之自从被他从幽州带回来,也已经四年有余,经史的功底已经打得很好了,这两年若能得乡贡明经,明年便能与试明经。若能题名,只要稍加提携,出为江南外官,绝非难事!
关中河洛太过打眼,蜀中是杜士仪的任所,茶行乃是数年前开始经营的,尚不要紧,但若是再进一步就过了,而在远离权力中心的江南,却未必不可打下根基!而她许诺这两人的,亦是在杜士仪此前所交待的额度之内,吏部选官,那些好缺自然是难如登天,可如县尉县丞主簿,乃至于各州参军事之类,要的却只是门路。
第437章 香茶美乐,弟子随侍
京兆韦十四郎……
对于这个新调入益州大都督府的司户参军,范承明尽管只见过一面,但早在韦礼尚未抵达成都之前,他就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。韦礼是京兆韦氏勋公房子弟,不但是杜士仪的同年,而且和他同科京兆府等第,杜士仪初任万年尉,就是在韦礼之父万年令韦拯的部下,两人可以说是交情莫逆。
而韦氏乃是宇文融母家,尽管韦礼并非宇文融母家韦嗣立那一支,但彼此之间关联不小,否则宇文融怎么会从中出力,把韦礼送到了益州成都来?
“使君。”一个大都督府的令史快步进来,躬身行礼后就开口问道,“陈司马又来相询了,今年的益州解试,不知道由谁主持?”
“就是韦十四郎吧。”范承明仿佛是随随便便就想到了一个人选,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。等到那令史难掩愕然,再次问了一遍,他再次认可了,眼见得对方匆匆退去,他方才哂然一笑,自言自语道,“想要在大都督府内扎下一根钉子掣肘于我?杜十九郎,你也太小看我了,你选的人还嫩了些!区区解试,我却还不在乎分这点权出去……来人!”
等到另一个自己的心腹从者进了屋子,范承明方才开口吩咐道:“你把消息散出去,今次是京兆韦十四郎主持益州解试,行卷也好,公荐也好,少来烦我,我凡事不管!再有就是……”
他勾了勾手指示意那从者更近前些,这才压低了声音说:“泰山封禅,宇文融领了副使,负责一应财计开销。因为实在是开销太大,所以他上书陛下,此前所征的籍外田亩原本征税减半,但现在那减免政策没了,从明年开始就是照常!”
这是张说提前给他透露的消息,而说到这里,他顿了一顿,这才淡淡地说道:“至于客户,原本所言的五年蠲免赋役,此番也要变成三年!”
相比前头那个真实消息,这个消息却完完全全都是他的杜撰。宇文融的根基就是由括田括户而建立的圣眷,倘若失去这个,那就会被立时打回原形。而客户逃亡固然会对州县长官造成冲击,但只要他应对得当,不但可以控制此事,利用此事给宇文融一击,也就是他此行益州最大的成功了!
居人客户,一则为缴纳赋税的本分人,一则为逃避赋役的滑胥人,怎可平等相待?那些连原籍都不要的客户隐户,就该重新遣回原籍,如此那些抛荒的田地就可重新有主,赋役征收也就能日渐恢复!怎可又蠲免赋役,又任由他们在新的居所住着?如此针对逃户的律法岂不是形同虚设!
“是,使君尽管放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