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中军大麾之下,一个身着儒袍的文士骑着一头白马走过来,跌足道:“刚才的情形我已经看到了,哎,大敌当前,咱们自己人怎么先起了冲突。宁乡军虽然不足为虑,但毕竟有一万人马,而且也是打过不少胜仗的。如今咱们是合则两利,分则两害,别中了敌人的诡计。”
这人正是来江北做说客的冒襄,不得不说,这几个月在史可法手下做幕僚,让他飞速地成长起来。毕竟是复舍四公子之一,一旦成熟,就显示出让人不敢小视的才干来。
江北的局势可谓都是因他一人,因他三寸不烂之舌而彻底的翻转过来了。
高杰也佩服他的本事,就留他在自己帐中参赞军务。
给他做幕僚,你高杰也太高看自己的了。我冒襄若是办成这一件大事,就算在朝廷上也有一席之地的。不过,孙贼与我仇深如海,此人又甚是狡诈,倒是不可大意。总归是要亲眼看到宁乡军被彻底打垮,总归要亲手踩着他的尸体救回小宛才能泻我心头之愤。
于是,冒襄就很干脆地留了下来,而不急于过江回南京去。他自信,有自己在江北一天,孙元这个军痞莽夫就翻不起任何风浪。
孙元这小贼刚才这一手真是厉害,刘泽清这人在泰州吃了宁乡军的亏之后,实力受损失,又受到了高杰胁迫,逼不得已才带兵过来与秦军合营。
受了威胁,以刘泽清狭窄的心胸,必然是暗含怨愤的。而且,高杰为人又强势,对刘泽清呼来喝去,视之如下属。
刘泽清表面上一派恭敬,可冒辟疆还是看得出来,这老狗还是揣着别样心思的。
如今这路联军的三个统帅本就各怀心思,未必能拧成一条绳。如今被傅山这么一弄,两家的裂隙更大,且摆到明面上来了。
大战马上就要开始,无论如何,得先将两家关系修补好才是。
冒襄道:“各位总兵官,夺嫡之争何等要紧,关系到大家的身家性命,我等和孙元可谓都是担上了血海关系。彼此见面,也没有多的话好讲,战场上见分晓就是。”
“可孙元贼子一来却迟迟不发动进攻,反让我联军从容布置,又派出使者卑躬屈膝讨好刘将军,这分明是示敌以弱,不但让我等失去警惕,还想分化瓦解我军。如今我军虽然兵力占绝对优势,可时间却不站在我们一方。别忘了,孙贼可是接到福王了,此战他们不吃败仗,自可从容过江,送福藩登基称帝。到时候,一道圣旨下来,咱们就成了叛逆。到时候,我等只怕立即就四分五裂,死无葬身之地了。”
“反之,朝廷派人去接潞王,如今潞藩究竟走到什么地方了,谁也不知道。天时并不站在我等一边,自该同心协力,将孙元彻底打败才行。惟此一途,再没有别的路可走。”
第0801章 冒襄的对策
这话冒襄已经将这一战的政治意义分析得透彻。可三镇将军各怀心思,彼此手暗中提防,又如何听得进去。
况且,刚才大家或大或小的起了冲突,产生了矛盾。
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拉起的人马,谁肯服谁?无论他们口头说得如何得劲,其实对宁乡军还是相当忌惮的。都想着等下开战让别的人冲杀在前多出些力,而自己则在后面拣现成便宜,至于刘良佐更是只带了两千人马过来应付了事。
不但高杰一脸的不以为然,二刘也是表面上带着恭敬的笑容,目光却闪烁不定。
冒襄刚才看到宁乡军的军势,即便他再不懂军事,也知道孙贼不好对付。又想起小宛落到孙元手头,在他床榻上夜夜承欢的情形。心头一急,猛地抽出腰上宝剑,略一犹豫,就朝左手中指上割去。
微微刺痛袭来,有红色液体滴滴洒落。
冒襄红着眼睛喝道:“唐时南八协助张巡镇守睢阳,至贺兰进明处求援兵,贺兰不许。南霁云拔出佩刀自断中指。然贺兰仍不语,南说:主帅之命不能完成,叛兵不能扫平,国家不得安宁,请留此指以示人之心,归报主帅,与城池共存亡。随上马而辞。今日,冒襄欲效唐时南八壮举。然大战将起,等下冒某将前率一军冲锋在前,左手中指还要用来握枪,且留下。此战若不胜,冒襄若后退一步,当如此指,以刀割喉。”
高杰看到冒襄如此刚烈,悚然动容,他捏了捏刀柄:“冒先生真好男儿也,适才之事,某也不放在心上。刘春,我与乃父兄弟相称,按说你也是我的晚辈,就不与你计较了。这一仗怎么打,咱们都听冒先生的。”
刘春见高杰占自己便宜,眉头一耸,额上被父亲抽出的鞭痕扬起,就像是一把刀子。
刘泽清知道儿子的禀性,早已抢先一步捏着他的手腕,同刘良佐对视一眼,同声道:“咱们但听冒先生吩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