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以前,他以为宁乡水师的统领应该是一个剽悍的武夫,可眼前这个方惟却颠覆了他的想象。
此人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,尚未蓄须,嘴唇上只一圈细细的绒毛,看起来也就是个半大孩子。不过,他的面相却显得异常的沉稳。
方惟的面相怎么说呢,颧骨高耸,额头光洁,轮廓分明。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得异常深邃,薄嘴唇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向上翘,这使得他时刻保持着尖刻的表情,即便是面对着自己这个大明内阁学士时也是如此。
不用想,这定然是一个狂傲的如同三国时关羽关云长似的人物。
“正在在下,怎么,让阁老失望了?”
方惟的话中没有丝毫的尊敬之意,让王铎有些尴尬。
不过转念一想,军汉不都是如此。自北京陷落,崇祯天子殉国之后,武夫当国,一个个都跋扈得紧。比如高杰和黄得功,就从来没有将朝廷放在眼里过。
“呵呵。”王阁老和朱大典一言不合就拳脚相交,那是在朝堂之上。其实,做宰相的人谁不是肚子里面能撑船,有心向方惟示好。一笑:“只是意外而已,久闻方将军大名,今日老夫见着了人,却不想竟是如此年轻的英杰。老夫伤害得厉害,若不是上了将军的船,说不定已经撒手人寰了。”
说完话,就拱手致谢。
方惟还是那副不好亲近的模样:“我算什么年轻的英杰,又能有什么大名?也别谢我,要谢就些加西亚神父吧,要谢就感谢上帝吧!”
王铎顿时说不出话来,气氛有些尴尬。
这个时候,联合舰队还在不住地向西行驶,因为天实在太黑,又没有参照物,竟然感觉一切都仿佛是静止在一片黑色的虚空中。而他和方惟,则是那矗立在虚空中的人。
良久,王铎才轻轻咳嗽一声:“方将军,大胜关一战结果如何?你是什么时候参战的?”
“什么时候?呵呵!”大方淡淡一笑:“其实啊,我陆战队早已经登陆,一直在长江边上等着,等着建奴筋疲力尽的那一刻。就在王阁老你扭转战马朝大胜关撤退的时候,我陆战队就出现在战场上。”
听他提起自己临镇脱逃一事,王铎一张老脸红得像是要滴出水来。还好天色实在太暗,这才没有大大地出丑。
方惟:“最后的结果,自然是我军大获全胜。”
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难听,大方缓和下语气,详细地将大胜关之战同王阁老说了一遍。
这一仗当真是惊心动魄,直听得王铎浑身是汗,忍不住以手拍着船舷,激动地叫道:“真想不到阿济格大军竟然被打败了,空前大捷,空前大捷啊!糟糕……”
他突然想起一事,整个人都颓丧下去。
“什么糟糕?”大方似笑非笑地看着王铎。
王阁老郁闷地低下头去:“没什么。”
是啊,真是太郁闷了。按说,自己总督天下兵马,乃是大胜关守军名义上的统帅。这一仗赢得干净漂亮,可谓奇功一件。阿济格溃,大胜关守住了,南京也就守住了。南京存,大明存。作为这一战的总指挥,他王铎可谓是国之柱石,堪称平定安史之乱的郭汾阳郭子仪。
可现在好了,还没等宁乡军援军到,自己因为害怕先逃了。此事朱大典肯定会上折子弹劾的,这份折子只要一送到南京,他王铎立即就会身败名裂沦为世人笑柄。到最后,反成全了朱大典的名声,叫他去当郭子仪了。
姓朱的畜生和马瑶草沆瀣一气,又有此大功在手,将来若是得了势,朝堂之上怕是再无老夫的立锥之地。
一想到这里,老王晦气得想直接跳到长江里去死了干净。
大方:“不过是击溃阿济格罢了,又没有砍下他的脑袋,算什么大捷?昔年,侯爷以一营之兵在济南独斗建奴几路大军,保一城百姓平安,那才是大捷。与之比较,我算得了什么。如今,我手头也有一营陆战队,战舰百艘,平区区一个阿济格,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