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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甡现在的职务是兵部左侍郎,洪承畴总督三边的时候,两人多有交集。在马路上遭遇,自然要上前说话。“鹿友兄,久违了。”洪承畴很主动的打招呼,一直在外奔忙,需要了解一下京师的情况,结果吴甡送上门来了。再有一点,洪承畴入阁是朱由检指定的。也就是说,这一届内阁很可能是最后一届皇帝意志的产物。新的规则,打破了传统的必须是翰林词臣才能入阁的潜规则,洪承畴也很想知道京师官员的反应。

“亨九兄,早就听说你要来京师,没想到在路上遇见了。”两辆马车在京师相逢,一番客气之后,吴甡“热情的”给洪承畴送进驿馆住下。然后屏退下人,单独会谈。

“京师变化不小啊。”洪承畴一开口就是这个,吴甡笑着点点头道:“现任的顺天知府在登州干过几年,把那边的一套搬到了京师。也就是内城的道路修了修,外城还是那个样子。亨九兄,你也不用绕弯子,我猜的到你的心思。阁臣的廷推新规则,已经确定要写进大告。陛下的态度很坚决,我猜是因为这些年内阁主政不力,让陛下失望太甚的缘故。听说上一次内阁议事时,陛下说,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,又如何能主政天下?还说,吏部今后选官,不要看官员在任上有没有出错,而要看他有没有实心任事。官员在人生,不能造福一方,整天混吃熬资历者,一律不得升迁。”

洪承畴从这一番话里头,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什么。正欲开口时,吴甡又道:“对了,陈思华进京了。三天之前进的京师,立刻被陛下叫进宫内诏对,圣眷之隆,人臣之极。”

听到陈燮的名字,洪承畴的眼皮就跳了跳,说是苦大仇深,那一点都不假。在仕途的道路上,受到的最大的一次屈辱,就是陈燮给的。

“怎么,陈思华要留在京师任职么?难不成要做武英殿大学士?我辈寒窗十余载,却比不得一个武人出身的幸臣。”洪承畴皮里阳秋的一番话,吴甡倒不是很反感。文臣的立场都差不多,不过对陈燮嘛,吴甡的态度还算客观。

“陛下倒是有这个心思,据说陈思华再次拒绝了。我还听说,新的阁臣廷推的规则,就是陈思华向陛下建议的。具体怎么说的不太清楚,宫里传出来一条是这么说的:内阁更替过于频繁,不利于国家政策的长期性。一个阁臣一个主意,朝令夕改,地方上无所适从。我还听说,这些话很早以前,陈思华就给陛下说过。京师里有传言,陛下推出的这个新举措,八成都是陈思华的意思。说起来,这个陈思华,真是叫人看不懂。”吴甡说着也在无奈的苦笑,洪承畴深有感触,点点头道:“确实看不懂。”

为什么看不懂?最直观的一条,陈燮是靠经商挣钱带兵打仗起家的,结果收商税比谁都起劲。哪有人嫌自己钱多的?

吴甡又道:“户部那边听说了没有,商业税改十税一之后,半年就收了三百多万的银圆。还有船舶司,开海的登州、华亭、厦门三地船舶司,共计收税二百三十万。而且这些银子,都不用押解进京,直接就在当地的钱庄存进去,拿着票据到京师提出来,真是太方便了。”

提起这个事情,洪承畴的感触也很深。在四川的时候,户部的饷银得让人运过去,走一趟就得两个月。实在是太麻烦了,很容易耽误事情。

第五百一十四章 歪楼

两位都是高官,也都是不那么教条的官员。提到陈燮之时,虽然都有点不以为然,但是在心里却无法抹杀陈燮为大明建立的功绩。

“新的廷推法,翰林词臣怕是很难接受,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?”洪承畴把话题拉回来,这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话题。毕竟他不是翰林出身,站在文官的角度看,是不够资格进内阁的。现在皇帝给他一个阁臣的职务,未必就是神马好事,太招眼球了。

吴甡就是翰林出身,听到这话沉默不语,久久才道:“今非昔比了,大明开国至今,没有哪一朝能赶上当今之危局。”说着嘿嘿嘿的笑了起来,语气里充满了无奈道:“这是陛下要变,内心失望之极的陛下,态度很坚决。任何人劝阻都没有接过,何况一群词臣。算了,不说这些了,亨九兄,抓紧梳洗,趁天没太晚,赶紧去知会一声陛下那里。”

心态复杂的吴甡告辞出来,还在山西巡抚的位置上时,面对旱情和流寇的汹涌,他也只能望而兴叹,找不到解决的办法。怎么说呢,利益束缚了思维。面对入寇的清军,文臣们没有法子,面对横行的流寇,还是没什么法子。只能看着大明一点一点的败坏下去。陈燮自二年的横空出世至今,塑造了一个传奇故事。关于他的种种,吴甡一直很关注。只要仔细的思考,不难发现陈燮做的事情,都是对症下药。大明最大的问题是什么?财政问题!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,其他问题总是能慢慢的解决。

关键还是陈燮在三省总督的位置上推行新的商税制度,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弹。就算有反弹,也被陈燮压下去了。虽然这个压制有点血腥,但是就财政而言,立竿见影。没有陈燮辛苦的弄钱,哪来的赈济钱粮?所谓的民意汹汹,说白了就是一群士绅在那里叫。不管他们叫的再大声,急于改变财政现状的今上,根本就不会动陈燮一根毛。

这就是吴甡无奈之所在,陈燮做的很多事情,在他看来是无法接受的。但他却是受益者,山西连年大旱民不聊生,官府却没有赈济的能力。一直到陈燮出来主导剿贼的事情,短短一年多的时间,这个问题就基本解决了。钱粮从何而来,作为户部侍郎,吴甡很清楚,这都是陈燮从自己的家产里拿出来的钱粮,先给陛下垫上。整个大明能做到这一步的,大概也只有陈燮。吴甡不能不佩服陈燮挣钱的本事,更佩服他如此豪爽的作风,居然没有破产。

吴甡对待陈燮的态度,说起来就一个底线,只要陈燮不在京任阁臣就行。实际上这也是现在京官们的主流看法。皇帝给陈燮东阁大学士的头衔,谁来都拦不住,但是不能真的留在京师主政。实际上吴甡心里也很明白,陈燮真的要留下来,文臣们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。甚至还有些文臣,已经开始投机陈燮。

洪承畴熟悉完毕,天色已经黑了,叫上随从,奔着皇宫而来,在宫门之外递上牌子,表示自己回到了京师,然后再回到驿馆。回去的路上,看见一个灯火通明的宅子,眼神复杂的望了一眼,低头默默的离开。

这个宅子是陈燮的,准确的说是皇帝赐给公主的宅子,不过挂了陈府的牌子罢了。大明朝那么多公主的嫁娶,唯有陈燮不是按照驸马的待遇来对待的。就是单纯的下嫁,类似民间的嫁娶。可以说这是高规格的待遇了,整个大明二百年,都没有公主跟着丈夫走的先例。

陈府之内倒是一片热闹景象,卢象升和杨廷麟联袂而至,陈燮是腊月二十八来到的京师,朱媺娖要回京过年,朱由检也要求他来一趟,打着述职的幌子。好吧,实际上朱由检也确实希望陈燮进京,有太多的话想问陈燮。朱由检对陈燮的依赖性,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。

朱由检没有意识到的事情,卢象升和杨廷麟都意识到了。所以一起到陈燮这里,打着拜访的幌子,实际上是想弄清楚陈燮这一趟回京的真实用意。这两位不反对陈燮收商税,但是对科举改革的事情,却深有抵触。这个抵触原因,就是两个字“公平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