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林也好复社也罢,从来都不是一群跟你讲法律的人。他们最有利的武器,就是一张嘴。不管是与谁为敌,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先抹黑,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抹黑一个人,然后不断的堆积脏水,一直到把某个人搞臭为止。这一套在文官系统内是很有效啊,因为文官垮台,很大程度上就坏在道德之上。东林党不管看谁不爽,都是这么一个套路搞过去。很多时候,他们根本就不要证据,就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,给人扣帽子。仗着把持舆情,屡试不爽。
要说道德水准,东林和复社也确实有些人不差,但这不代表全部都是。明末江南东林人士,真正站出来抵抗清军的,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。忍辱偷生就算了,这些人还不忘记往自己的脸上抹粉,往别人的身上泼脏水,这才是最恶心的事情。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,东林及复社,毕竟是这个时代的“精英”,他们中间也有不少保存了民族气节的文人。可惜,这里头没有吴伟业。就算他丢光了民族气节,陈燮也不会把他如何,大环境如此,文化人本身就非常的摇摆,何况身后一大家子人的性命摆在那里。最让陈燮恶心的还是“冲冠一怒为红颜”。
吴伟业根本就没想到陈燮能说出这么一番话,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说啥就是啥,也习惯了别人跟他们吵架从来都没赢过。要比打仗,他们没那个胆子,斗嘴那是毫无压力。总而言之,就是自信过头了,自以为陈燮没有能赢的可能。
结果自然是在一通逻辑分明,条理清晰的话面前无言以对了。吴伟业瞠目结舌,因为他真的对答不上,陈燮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啊,怎么反驳啊?“蠲逋租,举废籍,撤中使,止内操”这些复社的政治主张,真要较真的话,哪一样不违法啊?虽然是违法,但是他们代表的是“吴江大姓”等江南地主、士绅、商人的利益,又与这一带市民阶层的斗争相呼应,因而在当时具有相当广泛的社会基础。
这些东西放在现在就不灵了,江南地主士绅,哪个不经商啊?只要你经商,就不敢得罪陈阁部,也不敢违抗他的政令。就算是市井小民,现在也不会听他们忽悠了,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是《明报》上说的啥,茶楼酒肆里说书人说的啥,戏台上唱的是啥。
这些宣传渠道,哪一样陈燮都没落下啊,江南最有名的说书人柳敬亭,现在还拿着某银行的津贴呢。南京城里的戏园子,九成是某银行在后面操作。演什么不演什么,说书的说什么,百姓听到的看见的就是什么,自然会受到不小的影响。没有了民间舆情做后盾,这些所谓的士林领袖,现在就是一群人关上门来自己玩自己。就跟好莱坞和欧洲影坛似得,一个奔着市场去大把捞银子,一个则关上门在家里搞“艺术”。所谓的电影艺术,跟电影最初有个蛋的关系啊?没市场的东西,再怎么自我拔高,你还是一堆没几个苍蝇光顾的垃圾。
看着对答不上的吴伟业,身后有人急眼了,站出来道:“阁部,欲为阉党张目乎?”
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书生,一句话说完,现场众人脸色大变,一中年立刻站出来,呵斥道:“竖子,此处安有你说话的地方?”呵斥之后,朝陈燮拱手道:“犬子无状,还请阁部海涵。”
这时候一群教员们以愤怒凶狠的眼神盯着这个年轻人,顺带还瞪着他爹,大有一眼不和,就动手抽之的意思。陈燮露出微笑,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,缓缓的走到这对父子面前,期间吴伟业被经过时,下意识的往后退步。
站在这对父子面前,陈燮笑而拱手问:“先生台甫?仙乡何处?”
作答者为长者,拱手:“不敢,华亭杜麟征。犬子登春,年幼无知,冒犯之处,还请海涵。”做父亲的真是后悔今天把这小子也叫上了,本来是一次聚会,顺便来拜访知县夏允彝。没想到吴梅村无事生非,挑衅陈燮就算了,被说的哑口无言,那是因为他理亏,又不敢跟陈燮耍无赖。没想到,年轻的杜登春,把耍无赖的精髓学去了,开口就给陈燮扣帽子。
第六百八十章 不该来的来了
虽然在说“不敢”,实际上杜麟征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,目光勇敢的对着陈燮。一副虽千万人亦独往的架势,这种气势用在了护犊子的上面,呵呵呵。
“对持不同意见者,毫无根据,不需理由,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,往异己者身上泼脏水。过去你们是这么干的,现在还是这么干的,将来,还会继续这样。”陈燮说着话,转身对着那群教员,抬手往后一指:“大家都看清楚这些人的嘴脸,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这种人。对别人,用圣人的道德水准来要求,对自己,则完全没任何要求。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,你要是不认同,你就是国贼,你就是阉党。即便陈某人是当今国公、内阁大臣,他们也毫不顾忌的这么对待我。并且以此为荣,作为他们今后人望的资本,并且津津乐道。他们说话的时候,你必须闭嘴,否则下场大家都看见了,陈某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。刚才我对大家说过,要讲王法,不能用死刑。那么现在就按照法律程序来对待这个问题,杜登春在众目睽睽之下,诬陷大明国公、内阁大臣、兵部尚书陈燮,本人将提告松江府,请父母官判决。还请各位往松江府一行,给陈某人做个见证。他们可以不讲证据,陈某人不能因为被扣咬一口,就学着狗的样子咬回去,陈某是人,只能用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。”
不紧不慢的说话过程中,后面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,尤其是杜家父子,脸色煞白。按照大明法律,诬陷别人什么罪名,自己就是什么罪名。杜登春诬陷陈燮为阉党,这么多人在场听到的话,到了府衙根本就是铁案。
“等一等,阁部大人,邓小哥年幼,还请网开一面,让他当面道歉赔罪,杀人不过头点地,还请留一线……”站出来说话的是陈子龙,他是回乡奔丧后,一直在家中赋闲。要等重新召唤回京,才能另行任用。
面对陈子龙的劝说,陈燮毫不客气的打断他:“道歉有用,还要王法作甚?人,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产生的后果负责。”说完还转身对着一群教员道:“最后一句,你们也都记着。”
“堂堂国公,内阁大臣,跟一个小辈计较,喊打喊杀的,也不怕失了身份,丢了脸面。”护犊心切的杜麟征口不择言,焦急之间再次说出难听的话,陈子龙听到这句立刻就闭嘴了。无奈的叹息一声,仰面闭目,这就是猪一样的队友带来的后果吧。根据陈子龙对陈燮的了解,今天这个事情,只要当着众人的面,低头认错,不敢说十成能过关,八成是有的。没想到杜麟征来了这么一句,立刻就把挽回的余地搞没了。
实际上陈子龙一厢情愿了,陈燮就没打算放过这位。陈老爷可是出了名的“心胸宽阔”。
陈燮把两手一摊,做了个无语的手势,然后回头看看众教员,笑道:“今天这个突发事件,大家都看了全程,有什么感受?大胆说出来,陈某人不会因言罪人。”这话说的真是……这边还在对一个小青年喊打喊杀呢,这边就能这么说话了。
不过大家都没觉得这话有啥不对就是了,不是一回事嘛。不因言罪人,指的是有不同看法和意见,不是什么人身攻击。
众人都在思索,就连对手那几位,也在思索,陈燮这是啥意思?这个时候停下来了,难道是怂了?呃,看起来不像,肯定是憋着什么坏。但是这个时候,没人敢再说话了,杜麟征的话,把自己人都雷倒了一片,反应过来心里也在后悔。倒是杜登春,依旧一副愤愤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