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真虽是归父王管理,但由于地处云州,离了胤然千百余里,两家关系其实不算亲近。
但碍于他们掌管着城内除了黎府之外,几乎全部的守卫营生,黎九她自然还是少不了与他们打交道。
而这个元逐,却是他家的例外。
他虽是长子,但和元姜都是元家现任族长的一个死去的外妾所生,在被找到前,连个正经的姓氏都没有。
更别提那个小妾,曾是舞真城花楼里,首屈一指的花魁艺女。
据说元家老族长当年听到儿子干的这糟心事后,气得直接从躺了三年的床上跳了起来,拎着红缨枪骑上马,追着他打了大半个舞真城。
最后还是老太太出马,亲自上阵将那两个孩子从勾栏里带了出来,颤颤巍巍地领至祖宗牌位面前认了祖,才罢休。
可就是这样,也保不住元逐在元家地位日益下降。黎九刚见到他的时候,连学堂的老先生都敢给他摆脸色。
——
她还记得那日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,在萧世离想要杀人的眼神中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,匆匆穿了衣服骑着马,一口气冲到了学堂门内的莲花池附近。
就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正一个人面无表情地靠在池旁的石头上,弯了腰有一搭没一搭地从地下捡了石子,往湖中扔去。
刚刚融冰的湖里水花四溅,黎九凑上前去,看见那石头旁边还摊着一本沾满水渍的书,已经湿得不成样子了。
她记得他是谁了,元家的元逐。
他们两个之前几次打过照面,这家伙不是趴在最后一排打瞌睡,就是因为没有背出经书,被和自己一起被教书的老先生拿着戒尺狠打手心。
自己倒是知道元逐打瞌睡是因为什么。
黎府那几日既要修缮庭院,又得置办节日,忙里忙外地急缺人手。所以,他经常会半夜里偷偷跑过来,顶替守卫们搬运材料的工作,以此去赚几块微薄的碎银。
元家给他和元姜发的零用细软,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到他们手里了。
言归正传,罚归罚,只不过自己这个身份实在是没人敢惹,每次都是被老先生意思意思,就放走了。
而元逐则是被打完手心之后,锁在屋子里抄书抄到凌晨,连饭都不能吃。
有好几次,连顽劣如黎九都看不下去了,顺路替他求了个情,才免去他要生生挨了的那百余下戒尺。
不过对方倒也很是识趣,在经历了那几次求情之后,便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值日都给接了去,或者在她又被罚抄的时候替她写好内容,放到老先生桌上。
难得碰见一起迟到…这简直是天赐的友谊啊!她顿时大喜,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和对方勾肩搭背。
元逐抬头,见黎九一脸诡异地朝自己笑,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,没理她。
还没等她翻身下马,就听见晨读结束的钟声在耳边响起,教室里的公子小姐们纷纷走了出来,在外面嬉闹着。
他冷冷地看了那群人一眼,穆地丢了石子,独自一人弓着背,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。出了大门的时候,连个守卫阻拦都没有。
“喂喂,他怎么回事?”黎九摸不着头脑,索性发挥了原主蛮横无理的性格优势,随便逮了一个路过的公子哥,挑了眉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