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三月二十四之后,到了中午的时分,怀德匆匆的由登州返回,一进总兵府便直入朱平安的书房。书房内,朱平安只留下了郭追、阴世纲、路振飞以及入城不久的杨廷麟,几个人在书房中计议了大半天,直到晚间掌灯时分这才渐渐散去。之后,阎应元、沈恪、王金发三个人奉命来到书房,到了晚饭之后这才离开。旁人对于他们所议之事不甚明了,但也有有心人发现,从书房中出来的朱平安却是如释重负,晚餐的时分竟是比平时多用了一倍的饭食。
……
南京金陵城城南一带,从武定桥到南门向西,至饮虹、上浮二桥,再由东向江宁县衙至三坊巷贡院一带,都是世代传袭的高门、显宦的聚集之所。义兴之乱的时候,这里受到了乱兵的重点看顾,不少高门豪族因此而破家灭族。
朱聿键进入南京之后,对于在兵乱中的遇难者多加抚慰,又责成江宁、上元二县对焚毁的街巷、坊市进行整修。但却留下了多处空置的宅院,各地督抚进入南京之后,开始大肆购置这些宅院,其中尤以郑家部将购置的最多。
这几日,像是郑家的部下梁立、萧拱辰、黄廷等人已经陆续搬入新宅,为了庆贺,自然是大摆筵席。虽说义兴皇帝驾崩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,但郑家的将领们却是未将这国丧放在心中,将义兴皇帝葬入南京皇陵之后,解下素服便投身到酒楼之中。
三坊巷因为靠近贡院,所以酒楼、客栈林立,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状元楼。三月二十五的午间,郑芝龙麾下的大将向元崇便在此间包下了二楼的所有雅室,邀请一众军中好友在此庆贺乔迁之喜。
因为在国丧期间,状元楼原有的唱曲之类的消遣这些日子全都停了下来。但向元崇却是百般不愿意,麾下的亲兵护卫竟是逼着状元楼的东家又找来了一应伶人,就在二楼的雅室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。
这状元楼的东家原本是南京户部的一位主事,义兴之乱中被乱兵抄了家,满门被杀,如今这状元楼便如同是三坊巷的一块肥肉。遇到向元崇这等新贵,自然是只能俯首帖耳。
酒过三巡,雅室中的众人也都有了一些酒意,向元崇更是满面红光,指着侍立在一旁的状元楼掌柜等人,高声笑骂道:“这状元楼享誉京师,让某家看来,也不过如此,树倒猢狲散,没了靠山,顷刻间便是某家盘中的下酒菜而已,下个月,这状元楼便划归到某家的名下,到时,大宴三日,与诸位不醉不休!”
一桌子的众人顿时轰然叫好,旁边便有人刻意奉承,“郑家如今蒙陛下恩宠,已经俨然是京师第一豪门,将军跟随南安侯,自然是平步青云。听闻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对郑家大公子青睐有加,更是准备让其侍奉小王爷左右,那等到储君之位确立,将军岂不是又要高升了?”
右手边一人却是提醒道:“如今恐怕情势还不分明吧?陛下长子屡立功勋,又是定策第一功臣,且手握重兵,小王爷如今才不过四岁,陛下恐怕……!”
“朱平安算得了什么!”向元崇随手将手中的酒杯扔了出去,让正在演唱《连环计》的令人都是一惊,声音顿时中断。“朱平安不过是一庶子而已,怎能与小王爷这天家贵胄相提并论!其母是当年王府的一名侍婢,身份低微,照某家看来,她就好像是那王允献给董卓的貂蝉,不过是一玩物而已,怎能登得大雅之堂。朱平安若是能做储君之位,某家就把两个眼珠子抠出来与尔等当球踢!”
“哈哈哈哈!”向元崇放肆的狂笑起来,身旁的众人也是哈哈大笑起来。
状元楼的掌柜等人本想劝谏一二,但看看向元崇手边案几上的佩刀,顿时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。
此时,门外楼梯上却是一阵纷乱,听声音却像是向元崇等人的亲随和人争吵起来,随即便动起手来,一阵鬼哭狼嚎。
向元崇顿时大怒,“何人在外喧哗,一刀一个,剁了干净!”
话音刚落,雅室的大门却是被人一脚踹开,十余条大汉涌了进来,为首的一个精瘦汉子径直叫喊起来,“刚刚是谁家的狗狂吠不止,给爷滚出来!”
第九十三章 蹊跷
“哪里来的狂徒,不知道大爷们是何等的身份吗?”向元崇还没有发作,身边的一名至交好友却是大声叫嚷起来。
闯进来的汉子没有做声,身后的人群中却是猛然掷出了一个花瓶,径直砸在了喊话那人的面门上,随着一声脆响,花瓶四分五裂,那人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,直接被砸了一个满脸开花昏死过去。
“爷说的话不清楚吗?何苦又跳出一条狗来瞎叫唤!爷不管你们是什么人,爷只问一句,刚刚是谁出言不逊,辱及我家大帅和大帅先母他老人家的?”精瘦汉子面无表情的问道。
向元崇将手中的酒杯朝桌子上一丢,缓缓的起身,脸上一副明了的神色,“原来你们是山东军!”
向元崇轻蔑的吐出口中的酒水,不屑一顾的摇摇头,“适才的话便是某家说的,某家的身份你可知晓,某家乃是……!”
“是你大爷!”那精瘦汉子却是根本没等向元崇讲话说完,也没见他如何发力,倏忽之间,竟是跳上了桌案,不由分说,便是两个耳光赏了过去。
向元崇万没想到这些山东军一言不合当即动手,还没反应过来,左右两边的脸颊已经是火辣红肿起来,不由得恼羞成怒,反手将佩刀抽了出来,可还没挥舞起来,胸口却是又重重了挨了一脚,接着便听到对面山东军的军汉们轰天价的叫好,“沈千户威武!沈千户好身手!”